论约翰·杜威的“教育即生活”思想及其当代价值
** 约翰·杜威（John Dewey）是20世纪最具影响力的哲学家、教育改革家之一，他的教育思想对现代教育理论与实践产生了深远的影响，本文旨在系统梳理杜威核心教育理念，特别是“教育即生活”、“学校即社会”和“从做中学”三大命题，深入剖析其哲学基础——实用主义，并探讨其思想在当代教育改革中的现实意义与挑战，研究表明，杜威的思想超越了传统教育的二元对立，强调教育的连续性、经验性和社会性，其理念对于当前倡导的素质教育、创新教育以及终身学习具有重要的启示价值。
约翰·杜威；教育即生活；从做中学；实用主义；当代教育
在西方教育思想史上,柏拉图的“洞穴隐喻”、卢梭的“自然教育”以及赫尔巴特的“科学教育学”都留下了深刻的烙印，若论对20世纪乃至21世纪教育形态影响最为广泛和持久的，当属美国哲学家约翰·杜威的教育思想，杜威彻底颠覆了将教育视为未来生活准备的传统观念，将教育的目光从遥远的未来拉回到生动的当下，他主张教育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过程，是儿童真实生活经验的不断重组与改造，本文将围绕杜威教育思想的核心内涵，追溯其哲学根源，并在此基础上探讨其在当代教育语境下的生命力与面临的挑战。
杜威教育思想的核心内涵
杜威的教育思想是一个有机的整体,其核心观点相互关联，共同构成了一个以儿童为中心、以经验为基础、以社会为旨归的完整体系。
（一）“教育即生活”：教育的本质与目的
杜威对传统教育最猛烈的批判,直指其“预备说”（Education as Preparation for Life），传统观念认为，儿童的生活是琐碎、不成熟的，教育的任务就是用成人的知识体系去填充他们，为将来的成人生活做准备，杜威尖锐地指出，这种观念割裂了儿童与成人的生活，使学校成为与真实世界隔绝的“孤岛”。
与此相对,杜威提出了振聋发聩的口号——“教育即生活”（Education is Life），其内涵有二：
- 教育是儿童现在生活的过程，而非未来生活的准备。 学校应成为一个“雏形的社会”（Embryonic Social Community），儿童在其中的学习、交往、合作，本身就是一种真实而有意义的生活，教育的目的在于引导儿童通过解决当下遇到的问题，不断成长，而不是为了一个虚幻的“成年”目标而压抑当下的天性。
- 教育应具有连续性。 人的生活是一个连续不断的成长过程，教育应与之无缝衔接，学校不应与社会生活脱节，而应成为社会生活的一部分，帮助儿童逐步适应并参与更广阔的社会。
（二）“学校即社会”：教育的组织与环境
如果说“教育即生活”是教育的哲学理念，学校即社会”（School as a Society）则是实现这一理念的组织形式，杜威认为，学校不应仅仅是一个传授知识的场所，更应是一个经过精心设计的、真实而简化的社会环境。
在这个“雏形的社会”里，儿童能够：
- 学习合作与交往： 通过共同的活动，如办农场、开商店、做实验等，儿童学会如何与他人协作，理解个人在集体中的责任与义务。
- 体验民主生活： 学校的管理、规则的制定、活动的组织等，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引入民主机制，让儿童通过讨论、投票等方式参与决策，培养其民主意识和公民素养。
- 获得真实经验： 学校中的活动应模拟真实社会中的职业与情境，让学习与生活紧密相连，使知识在应用中获得生命力。
（三）“从做中学”：教育的核心方法
基于以上理念,杜威提出了“从做中学”（Learning by Doing）的教学方法，这并非简单地指动手操作，而是强调经验在学习中的核心地位，杜威认为，“一切学习都来自经验”，但并非所有经验都具有教育价值，真正的教育经验必须包含两个关键要素：
- 连续性： 新的经验必须与已有的经验相连接，才能被理解和吸收。
- 交互作用： 儿童在与环境的主动互动中，不断尝试、反思、调整，从而获得真正的知识和能力。
“从做中学”强调的是一种反思性的实践，教师不再是知识的灌输者，而是学习环境的设计者、活动的引导者和学生思维的促进者，教学过程应围绕学生的兴趣和真实问题展开，鼓励学生主动探究、动手实践、合作解决问题，在“做”的过程中建构知识、发展思维。
杜威教育思想的哲学基础：实用主义
杜威的教育思想并非空中楼阁,其深厚的哲学根基在于他创立的实用主义哲学，尤其是其对“经验”的独特阐释。
（一）“经验”的重构：经验与自然的统一
在杜威看来,经验不是主观的、被动的感知，而是有机体与环境之间持续的、主动的交互作用，人与世界不是分离的主客体关系，而是统一的，人通过行动作用于环境，并从环境的反馈中学习，这个过程就是经验，这种经验观打破了传统哲学中心物、主客的二元对立，为“教育即生活”和“从做中学”提供了坚实的哲学依据。
（二）工具主义真理观：思想作为行动的工具
杜威认为,思想的本质不是对“客观实在”的被动反映，而是解决实际问题的工具，一个观念、一种理论是否“真”，不在于它是否符合某个绝对标准，而在于它在实践中是否能够有效地解决特定的问题，引导我们获得满意的经验，这种工具主义真理观直接影响了他的教育观：知识不是一堆需要死记硬背的教条，而是用来探索世界、解决问题的工具，教育的目的就是培养学生运用知识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。
杜威教育思想的当代价值与挑战
在百年后的今天,杜威的教育思想不仅没有过时，反而愈发显现出其前瞻性和现实指导意义。
（一）当代价值
- 对素质教育的启示： 杜威的思想与我国当前倡导的“素质教育”理念高度契合，素质教育强调学生的全面发展，包括创新精神、实践能力、合作与沟通能力等，这与杜威所追求的培养“能够适应社会变化、具有解决问题能力的完整的人”的目标不谋而合。
- 对创新教育的指导： 在知识经济时代，创新成为国家发展的核心动力，杜威的“从做中学”和问题导向学习，正是培养创新能力的有效路径，它鼓励学生不满足于现有答案，敢于质疑、勇于探索，在实践中培养批判性思维和创造力。
- 对终身学习的支撑： 杜威将教育视为一个贯穿一生的连续过程，这与当代“终身学习”的理念完全一致，他的思想提醒我们，学习不应局限于学校阶段，而应成为个体适应社会、实现自我发展的终身习惯。
- 对教育公平的追求： “学校即社会”的理念，旨在打破学校与社会、精英与大众之间的壁垒，让所有儿童，无论其背景如何，都能在一个充满机会和互动的环境中成长，这为实现更公平的教育提供了思路。
（二）面临的挑战
尽管杜威的思想光芒四射,但在实践层面也面临着诸多挑战：
- 评价体系的挑战： 在以标准化考试为主要评价方式的体系下，杜威所倡导的注重过程、鼓励多元发展的教育模式，往往难以量化和评估，容易在应试教育的洪流中被边缘化。
- 师资素养的挑战： 实施“从做中学”对教师提出了极高的要求，教师不仅要具备扎实的学科知识，更需要成为课程设计师、活动组织者和学习引导者，这需要长期的、系统性的教师培训，而现实中许多教师尚不具备这样的能力。
- 资源与条件的挑战： 创设一个“真实的社会环境”需要充足的物质资源、灵活的教学空间和充足的时间保障，这对于资源相对匮乏的学校来说，是一个巨大的现实障碍。
- 对“知识”的误解： 有时，杜威的思想被误解为“反智主义”，似乎只强调实践而轻视系统知识的传授，杜威从未否定知识的重要性，他强调的是知识应在应用中学习和内化，而非脱离实践的空洞符号。
约翰·杜威的教育思想是一场深刻的教育革命，他以其独特的实用主义哲学为武器，将教育的焦点从教师、教材转向了儿童、经验和真实的社会生活，他提出的“教育即生活”、“学校即社会”和“从做中学”，共同构建了一个以儿童为中心、以经验为纽带、以社会为归宿的教育蓝图。
当我们面对应试教育的弊端、创新人才的渴求以及终身学习的浪潮时，重读杜威，我们会发现他的思想依然闪耀着智慧的光芒，我们不能将杜威的思想教条化，而应结合时代特征和教育实际，创造性地转化和应用其理念，教育的道路没有终点，杜威的思想为我们指明了一个方向——回归教育的本源，让教育真正服务于人的成长与社会的进步，这既是杜威留给我们的宝贵遗产，也是我们这一代教育工作者需要不断探索和实践的时代课题。
